作者:张风莉
年1月4日,荷西去世之后独居了近十二年的三毛,医院,用一双长筒丝袜,结束了自己年仅48岁的生命。
1月5日凌晨,著名音乐家王洛宾从收音机里,获悉三毛自杀身亡的消息,如遭晴天霹雳,悲痛不已。
他觉得自己愧对三毛,有负三毛,他甚至认为三毛的死,或许与自己有着某种脱不开的关系。于是他整瓶整瓶地喝烈性白酒,试图在大醉中麻痹自己。
四天后,王洛宾挣扎着坐到钢琴旁,为三毛创作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首情歌——《等待》:
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
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
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
且莫对我责怪
为把遗憾赎回来
我也去等待
01跨越万水千山,只为见到你
年,香港女作家夏婕于新疆访问过王洛宾以后,在《台湾日报》上发表了三篇《王洛宾老人的故事》。
当时已结束漂泊、回到台湾的三毛,从报纸上偶然读到了这三篇故事。她被王洛宾坎坷的人生遭遇和杰出的音乐成就所打动,尤其是王洛宾对他的第二任妻子黄静始终不渝的爱情,引起了三毛心中强烈的共鸣。
“每当黄昏,王洛宾就坐在门前看夕阳,太阳落山了,就回到屋子里,对着爱妻的遗像,弹曲子给她听。”
读完王洛宾的故事,三毛不由得感叹:“这个老人太不幸太可爱了,我要写信安慰他,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新疆去看他。”
年的三月,三毛报名参加了,由台湾旅行社组织的一个大陆西域旅行团。当旅行团到达新疆之后,三毛拿着跟夏婕索要的地址,径直去了王洛宾的家。
对三毛这个不速之客的造访,王洛宾颇感惊讶。但听说三毛从台湾远道而来,只为和自己相识,王洛宾十分感动。
▲王洛宾与三毛他热情地接待了三毛。在短短的三天里,两人敞开心扉,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,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很多。
临走之时,三毛将一枚红色的发卡,别在了王洛宾的吉他上。看到这枚发卡,王洛宾的内心涌起了一种久违的情愫,他为此写了一首《幸福的D弦》:
虽然姑娘不在身旁
琴声却是这样明朗
因为她那发针
插在D弦上
啊我幸福的琴弦
奏起幸福的交响
02为爱痴狂,再次奔赴新疆
三毛渴望与王洛宾朝夕相处,但当时王洛宾正在参加一个摄制组的拍摄,所以陪伴三毛的时间并不是很多。加上家里各种人员出出进进,令一向寂寞惯了的三毛,难得有清静的时刻。
让三毛和王洛宾都没有想到的是,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,他们隐约感觉到,由于人生经历、心理性情以及生活习惯等的不同,使得他们彼此的相处,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。
▲王洛宾与三毛而最关键的,是王洛宾有所顾虑。他顾虑世俗人言,更顾虑自己垂耄之年,来日无多。为了不让三毛很快经受再次失去的痛苦,王洛宾惟有拒绝这份滚烫的情感。
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
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地开
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
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
第二次寻爱依然无果,三毛只有黯然离开。
回到台湾不久,三毛因子宫医院。在生病的日子里,三毛的心情更加抑郁。
年的1月4日清晨,心无依托的三毛终于撑不下去了,这一次她选择彻底地离开。
王洛宾闻讯潸然泪下,他的耳边再次回响起了,三毛唱着《橄榄树》的凄凉的歌声。
王洛宾知道,三毛再也不会回来了,她去了另一个世界,和她的荷西会合。
而经历了几次爱恋的王洛宾,心里也一直装着一个和荷西一样的爱人,那就是他的爱妻黄静。
▲王洛宾在青海03再结情缘,妻子给他全身心的爱
黄静是王洛宾的第二任妻子,原名黄玉兰,医院的助产士。
年,王洛宾结束了三年牢狱之灾,从兰州回到西宁。朋友们热心地为他张罗婚姻,但王洛宾并没有多大热情,因为他的前妻杜明远背叛了他,对他的伤害太深。
于是,王洛宾对他的朋友们说:“如果为了建立家庭需要结婚的话,那么,不管什么人,什么样,我都同意,一切听由你们操办。”
就这样,17岁的名医之女黄玉兰,成了王洛宾的第二任妻子。
他对这次婚姻本不抱什么希望,但是在揭开新娘红盖头的那一刻,王洛宾被黄玉兰文静标致的脸庞惊呆了!
掀起了你的盖头来
让我来看看你的眉
你的眉毛细又长呀
好像那树梢弯月亮
玉兰沉静寡言,温柔宽容,她将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婚后不久,王洛宾为爱妻更名为黄静。
黄静无条件地爱着丈夫,不管王洛宾做什么,她都没有怨言。为了采集和整理民歌,王洛宾婚后狠心去了新疆,从此所有生活的重担,都压在了黄静一个人的肩膀上。
因为爱,黄静以无比坚韧的力量,独自应对着生活的一地鸡毛。
▲王洛宾妻子黄静和两个儿子04短暂地相守,一生的惦念
年,王洛宾在岳父的资助下,在北京买了一座四合院,一家人刚刚在北京定居下来,新疆军区就以历史和现行“反革命分子”的罪名,将王洛宾蛮横地带走了。
王洛宾放心不下家中大出血的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孩子,他不顾危险,跳车逃回家中。
可是那家,已经不再是家。一群气势汹汹的人,将家里家外抄了个底朝天。黄静奄奄一息,几个孩子哭作一团。
王洛宾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安排,就被紧追而来的新疆军区干部再次带走了。一个多月后,黄静在北京病逝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王洛宾,得知妻子去世的消息,悲痛欲绝。
幸好,他还有音乐,还有挖掘不完的民歌,在最艰难的日子里,王洛宾从艺术创作中汲取力量,获得了生活下去的信心。
黄静17岁与王洛宾成婚,23岁即已离世,她的早逝,令王洛宾无比痛悔和遗憾。
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位天使,可是他却不知道天使也需要呵护,需要关爱,否则,他们就会离开这苦难的人间,飞向天堂。
黄静去世时,王洛宾才39岁,在之后漫长的余生中,王洛宾从未想过续弦。
他彻底关上了心门,他要用一生的惦念,来回报那个用全部的生命,曾经深深爱过他的女人。
高高的白杨排成行
美丽的浮云在飞翔
一座孤坟铺满丁香
孤独地依靠在小河旁
一座孤坟铺满丁香
坟中睡着一位美好的姑娘
05华人音乐的图腾——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
人说,凡是有华人的地方,就有金庸的小说;凡是有华人的地方,就一定传唱着王洛宾的西部情歌。
王洛宾,这位最富盛名的人民音乐家,一生搜集、整理、创作了多首歌曲,其中尤以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、《达坂城的姑娘》、《半个月亮爬上来》等经典作品最为脍炙人口。
歌曲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创作于年,是王洛宾先生最著名的代表作。其如诗的意境和优美的旋律,已经融入了几代人的心底和血脉,令人眷眷不忘。
年10月24日,“嫦娥一号”绕月探测卫星发射升空,卫星上特别选用了王洛宾的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这首歌,在距离地球38万公里的太空播放。
在那遥远的地方
有位好姑娘
人们走过了她的毡房
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
她那粉红的笑脸
好像红太阳
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
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
在这一天,全世界都在倾耳谛听王洛宾的西部民歌;在这一天,整个宇宙,回响的都是中华民族的音乐!
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是王洛宾最为珍视的歌,也是王洛宾艺术创作中评价最高的歌曲,被誉为“艺术里的珍品,皇冠上的珍珠。”
年,王洛宾凭借该曲,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东西方文化交流特殊贡献奖。
巴黎音乐学院,将这首歌作为学院的东方音乐课程教材;世界著名的歌唱家保罗·罗伯逊、多明哥、卡雷拉斯等人,亦将这首歌作为保留曲目,唱遍了世界各地。
06在金银滩草原,有位好姑娘
说起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的创作,它的背后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呢!
年7月,王洛宾跟随著名导演郑君里来到青海的金银滩草原,参加纪录片《祖国万岁》的拍摄工作。
郑君里邀请了当地同曲千户长的女儿萨耶卓玛,扮演影片中的牧羊女,王洛宾则扮演卓玛的帮工。
因为剧情的需要,有一次导演安排王洛宾和卓玛同骑在一匹马上,在草原上奔驰。王洛宾起初很拘谨,坐在卓玛的身后,两手紧紧地抓着马鞍。
对于王洛宾的恐惧,卓玛毫不理会,她突然纵马狂奔,王洛宾一时不知所措,本能地抱住了卓玛的腰。
王洛宾以为自己的冒犯,会使卓玛发怒,但辽阔的草原上,响起的是卓玛清脆爽朗的笑声。
在几天的拍摄中,27岁的王洛宾被美丽俏皮、活泼豪放的卓玛深深吸引。从卓玛的身上,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和青春的美好,他的内心涌起了某种莫名地悸动。
有一天黄昏暮归,卓玛将羊群入栏,夕阳的金辉洒在广袤的草原上,也洒在卓玛的脸上和身上。卓玛在夕阳里亭亭玉立,浑身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芒。
在那一刻,王洛宾看呆了,直到卓玛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打了一鞭子,他才回过神来。
我愿做一只小羊
跟在她身旁
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
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
王洛宾说,就是那一鞭子,打醒了他,给了他灵感和创作的冲动,使他写出了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这首跨越地域、时代、语言与种族的不朽的声乐艺术作品。
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是王洛宾传唱最广的歌,也是华人歌曲在世界传唱最广者之一,王洛宾因此获得了“西部歌王”的美誉。而该曲的歌词也按照王洛宾的遗嘱,在其去世之后,刻在了他的墓碑上。
▲卓玛雕像07音乐是宗教,爱情是信仰
王洛宾虽然生于北京,长于北京,但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,都扎根于大西北。
他的足迹遍布新疆、青海等地区,他将自己的青春、才华甚至整个生命,都献给了西北民歌的搜集、整理和创作工作。
郭德茂评价王洛宾说:王洛宾,是中国百年音乐的标本,不止是音乐的标本,更是一个作为知识分子的音乐人的人生历程的标本。
这个标本联系着民间和庙堂,舞台和监狱,草原和京城,苦难和辉煌,还有爱情的难得、失去与滚烫得让人难以承受的彷徨……
王洛宾的人生充满了传奇色彩,他的生命中曾出现过四个女人:第一任妻子杜明远,第二任妻子黄静,千户长之女萨耶卓玛,还有著名作家三毛。
王洛宾因为莫须有的罪名,曾先后两次入狱,累计时间达十八年之久。
虽然王洛宾的一生命运多舛,但是他从不悲观,从不抱怨,他一直用激扬的歌声和热情的旋律,歌唱着这片让他又痛又爱的土地。
年3月14日,王洛宾因病在新疆去世,享年83岁。
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王洛宾说:“尽管我这一生很坎坷,我的爱情都没有好的结果,我仍然觉得,音乐是我的宗教,爱情是我的信仰。”
人的一生不能没有追求,而最有意义、最有价值的追求,就是献身于艺术,献身于人类一切伟大的事业。
王洛宾曾说:“我的生命不可能达到五百年,但是我要写出最好听的歌,让人们传唱五百年。”
王洛宾的歌,不是写出来的,而是从灵魂里唱出来的。它是真正的艺术,是不朽的经典。
我相信:它的生命,绝不止于五百年。